青苹果糖糖

倾世（七十三）

V.W.:

“噼里啪啦～～”鞭炮燃起，三个人喜气洋洋的开始吃热腾腾的饺子。

威廉举杯：“祝爷爷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祝我孙子小威廉，工作顺利、万事如意！”爷爷奶奶也举起杯。

碰杯后，威廉在爷爷奶奶脸上各响亮的亲了一下。

“好幸福啊～～今天我好幸福！谢谢你们～”

谭家灯火通明，一家人表面喜气洋洋，但是各怀心事。吃完年夜饭，一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语。

医院里，何远堂打着带助眠成分的药，还在昏睡。何母在旁边的陪护床上躺着，睁着眼看着房顶，若有所思。何宇趴在父亲的床头睡着了。窗外烟火闪耀。

吃完饺子，俩老一小也围坐在不大的电视机前。俩老每年必须要在8点准时追着看春晚，否则就像除夕过得不完整似的。威廉以前没有这样的经历，也觉得热闹有趣，跟着一起看。

一开始王奶奶还跟着节目笑得开怀，没过多久就歪在一边睡着了。王爷爷看了，熟门熟路的拿了块摊子给奶奶盖上，又把奶奶的腿搬上来窝在自己怀里暖着。

“爷爷。”

“嗯？”

“你跟奶奶的感情真好！好羡慕。”

“我们年轻的时候也吵闹，气盛。年纪大了反而和睦了。你不用羡慕，你这么优秀，爱慕你的姑娘肯定不少吧？”

威廉微微一笑，想起早上那个人要的答复。

”爷爷，我问您一个问题。”

“你问。”

“一份感情，如果很有可能没有未来，还要不要开始？”

“你怎么知道没有未来？对方的家庭会不接受？”

“不，虽然这个也很有可能，但是我不怕。我怕的是，我以前的感情结局都很不好。关键是，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会受到生命的危险。我觉得我可能是一个带着厄运的人。不然也不会从小是个孤儿，连父母也不要我了。”威廉黯然的低下头。

“孩子，有没有未来，现在无法预知。现在能做的只是争取，争取一个你想要的未来。两个人在一起，贵在信任。你们要彼此相信对方，一起去努力争取。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担心和犹豫。”

威廉抬头看着爷爷，眼光闪烁。

“孩子，不要相信什么厄运。我和你奶奶从战争年代走出来，经历三年饥荒、十年动乱，到晚年才迎来和平年代。生离死别、天灾人祸，什么样的悲惨命运都见过了。我们坚持下来了，你看现在是不是儿孙满堂，幸福美满？一辈子到头来是两个人互相搀扶走下来的路，你最应该在乎的是你怎么想他怎么想，其他都不重要。”

威廉点点头。

“威廉，爷爷奶奶看人不会错。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妄自菲薄。”爷爷把他的手团在自己手里，拍了拍。

“嗯！谢谢爷爷，我明白了。”

接近零点，爷爷奶奶早已撑不住进屋睡了。威廉回到自己的房间，瞥见桌上压着的信封，拿起来打开，抽出里面的照片。看着那个天真稚嫩的孩子脸，莞尔一笑。电视里的零点倒计时一过，窗外焰火鞭炮齐鸣，一派热闹祥和。

威廉和谭晓飞几乎同时收到短信：“新年快乐！”

谭晓飞：“过了一年了，你想好了吗？”

威廉抿嘴：“天还没亮呢。”

谭晓飞：“你一个人孤不孤单？我溜出来陪你守岁吧？”

威廉：“不用，爷爷奶奶回来了。今晚我过得特别开心满足。：）”

谭晓飞：“是么？吃饺子了吗？”

威廉：“吃了。茴香馅的，我们一家人一起包的，很好吃！”

谭晓飞：“我吃醋了。”

威廉觉得眼睛发酸，仰起头。

谭晓飞：“怎么不说话？”

威廉：“晓飞，我觉得好幸福！”

谭晓飞：“让你幸福是我的责任。”

一行清泪终于没忍住，滑下脸庞。

威廉：“晓飞。”

谭晓飞：“什么？”

威廉：“我想明天当面和你说。”

谭晓飞：“好。”

清晨，何远堂睁开眼，看到伏在病床边的何宇。

“小宇。”

何宇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父亲已经清醒过来，马上喊：“爸！爸你怎么样？感觉好些没？”

住院楼下车里的人也被这声喊惊醒，马上戴上耳机监听。

小宇扶着何父坐起来，帮他把床摇起来，靠垫靠好。何母也醒来：“你饿了吧？我出去给你买些早饭。”

病房里剩下父子俩。何父回过神来，环视四周，问：“我怎么在医院？”

小宇非常想问父亲发生了什么，可是想起医生嘱咐不能再受刺激，不敢接这个话题，忙说：“您年纪大了，别多想，好好休息，生意上的事以后有儿子帮您。”

哪知何父听了，忽然激动起来。他勉强撑起上半身，紧紧握着何宇的双手，双眼泪花，已是老泪纵横。

“小宇，你哥……你哥找到了！”

“叮咚叮咚！”院门口的门铃一声声催人，吵醒了威廉。他心里一动，一骨碌爬起来。

“谁呀？”奶奶的声音响起。

门外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响起开门声。人声便到了院内。

奶奶：“你们现在都这么辛苦呀？年初一一大早的就工作了！”

一个陌生的男声：“是的是的。过年期间治安工作更重要。那麻烦您请租户出来查验吧。”

威廉已经起床，正在洗漱，听到对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怪怪的。这时奶奶来敲门：“孩子，起床了吗？”

“奶奶，我起了。马上来！”

他穿好衣服开门出去，看见院子里站着三四个年轻人，左臂戴着红袖章。看他出来立刻都齐刷刷的看着他。威廉的不舒服感更强烈了。

“你就是这里的租户威廉吧？”

“我是。”

“请你把证件拿出来给我们登记一下。”

威廉终于知道不对劲在哪里，这几个人的口音不对！尽管尽量掩饰，但是自己是广东人，这几个人偶然透露出来的一点点闽南语腔还是被他敏锐的辨认出来了。他不露声色的微微一笑说：“好，你们稍等。我回房间拿。”刚走了两步，又回头随意的问了一句：“隔壁张老师家也去过了吧？”

来人很自然的回答：“嗯去过了。”

威廉暗自捏紧了拳头。他转身勾着王奶奶的肩膀推着她往屋里走：“奶奶，你先进屋去帮我煮点饺子吃吧。”

“哦，好好。你说什么张。。。。。。”

“奶奶，快点，我都饿了！”快到门口，背对着来人，他压低声音说：“奶奶，进去锁上门，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报警！这几个不是好人。“

奶奶一惊，马上顺从的说：”好好好。“

威廉将奶奶送进门，等门关好，转头笑笑说：“抱歉啊，我现在去拿。”然后从容的往房间走。

为首的人从刚才就一直注视着威廉的一举一动，他趁威廉背过身的时候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对比了一下。这时候对身边几个人点点头，几个人快步走向威廉。

谭晓飞一整夜不知道醒了多少次，每次都马上拿起手表看时间，看时间还早还不甘心，又爬起来拉开窗帘看看天色。这样折腾了一整夜，终于盼到天亮，眼皮子直跳。又耐着性子等父母都起床，一起吃早上这顿饺子。

“爸早、妈早，儿子给你们拜年！祝您二位新年新气象，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哈哈哈，好好好！“谭母开心的过去抱儿子，谭父勉强笑了笑没说什么，坐到餐桌边。

唐嫂打开了电视机，按谭家的习惯，调到早新闻频道。

一家人坐下来，唐嫂端上热腾腾的饺子：“来喽，吃饺子勒～～新年第一顿饺子！”

谭晓飞问：“唐嫂，有茴香馅的吗？我想吃。“

”有～～不过往年你不是都喜欢韭菜馅儿的吗？“

”现在我喜欢茴香馅儿的了！“

”好好好，有～～这盘就是，跟你爸抢吧～”

谭晓飞抓起筷子就去盘子里拨饺子，一激动还碰倒了醋瓶子。

谭父拉下脸说：“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年岁大了，心智不见长！“

谭晓飞也不恼，低下头，嘿嘿笑着吃饺子。

早新闻播放着全国一片祥和的过年气氛，领导人在偏远的地区视察慰问群众。然后是本地新闻，本市从昨晚到今早因燃放烟花爆竹等原因引起数十起火灾。提醒民众注意过年欢乐之余，注意消防隐患，切莫乐极生悲。

谭晓飞根本没心思看电视，脑子里都是昨晚那句“我想明天当面和你讲。”一边吃一边偷笑，稀里呼噜很快就吃完，抹了嘴就站起来。

“爸妈，我吃完了。出去锻炼一下。“

谭母说：“刚吃饱锻什么炼呀？”

“没事，消消食～～“

”晓飞！“谭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谭晓飞顿了顿，还是走了出去。

何母拎着早饭回到病房的时候，就看到父子俩抱在一起哭。何宇看到母亲回来，抹了抹眼泪说：”妈，是不是我哥找到了？他真的还。。。还活着？”

何母顿时泪如泉涌，点点头：“是的，应该就是。而且，你也认识。”

何宇瞪大了眼睛。

谭晓飞开着车，收音机里播报着路况信息。”京城西郊一处老宅今晨又发生火灾，消防车正在赶赴现场。请沿途车辆注意避让。”渐渐的，路上果然开始拥挤起来。谭晓飞摇摇头自言自语：“大过年的，真不消停。放什么鞭炮，初一一大早就堵车！”

车辆缓缓行进，还好没有堵死。终于到了高速下口，谭晓飞一个拐弯下了五环，不远处就是威廉的家了。他兴奋的握方向盘的手都有些发抖。

再拐两个弯就要到了，谭晓飞听到消防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而拥堵却没有减轻，前方有青烟袅袅。眼皮没来由的跳得更厉害了。

终于拐进巷口，两台大红色的消防车、白色的救护车、警车赫然停在巷子里。而冒着浓烟的，正是威廉住的院子。

街坊邻居正围着院门口观察议论着，忽然一个一头银发的高个儿年轻人粗暴的扒开人群，看到里面还在燃着大火就往里冲。旁边的两个警察见状立刻一把拉住他问：“同志，你是什么人？不许进去，危险！”

“人呢？人呢？！里面的人呢？”被拉住的年轻人几近嘶吼，目眦欲裂。

“你是这家的亲属吗？请你冷静，消防人员正在营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昨天还好好的啊！！”年轻人哭喊着拼命想挣脱警察的束缚想要往里冲。

“请你冷静，消防队员已经在尽力灭火和营救了。”两位警察见状也都露出不忍的神色，但是为了安全还是死命抓住他不放手。

围观的街坊一开始对年轻人的粗鲁行为不满，但是看到这副场景，也都变为同情。

“肯定是王大爷家的孙辈吧，真可怜。也不知道老两口怎么样了？”

“唉，不知道啊。听说还租住着个年轻人。这一把火烧的！”

正在这时，消防员分别背出两个人。等候的救护人员立刻上前，将人安置在担架上，罩上呼吸器，简单急救。众人一看，是两个熏得黑黢黢的老人。

谭晓飞冲上去拉着消防员问：“还有一个人呢？还有一个人的！救出来没有？救出来没有！”

消防员摇头说：“里面火势太大，没法再进去了。里面就快塌了，请您让开，我们先灭火。”说完重新扑向火场。

谭晓飞听罢二话不说就往火里冲。

“晓飞！”刚刚赶到的龚叔冲上前死死抱着谭晓飞的腰，身边一起来的伙计们见状都来帮忙把他按倒在地。然而谭晓飞跟不要命了似的变得力大无穷，喊破了音大声哭喊：“放开我～～～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啊！！！你们快去救救他，他还在里面！！！啊～～～你们放开我啊！救命啊！求求你们～～～”

“轰～～”一根房梁烧断，整个屋顶塌了下去。